编者按/ 悄然之间,中国的民办幼儿园,正在面临历史性的大转折,这就是社区幼儿园的“普惠化”。
计划生育政策的调整,此前公立幼儿园的撤并整合,都令当下的幼儿园在供给和需求之间存在巨大的缺口,同时,学前教育由于并非在九年义务教育覆盖范畴,也令解决这个问题,一时变得十分复杂与难解。
政府开出了“补贴——普惠”的药方。但出于地方政府的财力限制,普惠幼儿园的补贴与其幼儿园供给和运营之间,实际仍然存在巨大的鸿沟,这令“转普惠”之后的幼儿园教育质量蒙上了一层阴影。
事关公众利益的幼儿园,其复杂程度与市场传导效用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普惠,绝不是一张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药方。
一线调查
民办幼儿园普惠之“难”:降价与补贴的“账本”内外
“我们幼儿园教师资历都在8~10年之间,工资待遇高,房租一年百八十万元,单靠几百元的保教费根本覆盖不了全部成本,财政补贴只能把房租和杂七杂八的费用承担了,教师工资还是一个大头。”北京市大兴区一家即将转普惠园的民办幼儿园教师日前向《中国经营报》记者坦言。
目前,全国都在积极推进提高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的工作,部分民办幼儿园已转成普惠园,尤其是小区配套幼儿园,保教费由此前的两三千甚至六七千元,降到公办园几百元的标准,以缓解入园难、入园贵问题。同时,地方财政对转普惠园的园所给予补贴,以弥补办园支出。
按照中央要求,2020年,全国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要达到80%。2019年6月底前,已建成的小区配套幼儿园原则上要完成移交手续。
不过,记者在长达半个月的采访中却发现,即便是北京这样的经济发达城市,按照几乎是全国最高水平的财政补助标准补贴,部分转为普惠园的民办幼儿园也或将面对补贴不能覆盖办园成本的风险,随之而来的是办园质量面临下滑。
有转为普惠园的民办幼儿园相关人士告诉记者,尽管政府要求转为普惠园后要确保质量不下降,但由于办园成本加上财政补贴亦难以覆盖支出,一些兴趣课程已经缩减。也有转为普惠园的民办幼儿园,停止了原有配备的外教。
中国民办教育协会原副会长、学前专委会第二届理事长杨志彬在2018年对部分省份的幼儿园进行调研时发现,由于普惠性幼儿园收费标准较低,财政补助又有限,很多转型为普惠性幼儿园的民办园都在艰难前行。
记者注意到,由于各地出台的普惠性民办幼儿园的认定办法中,对普惠性幼儿园与非营利性幼儿园之间的概念界定不尽相同,导致普惠性民办幼儿园在实际推进中,面临概念、收费、产权归属等的矛盾冲突,部分界定甚至与《民办教育促进法》的相关条文相悖。
一边是计划生育政策调整后不断增长的幼儿园学位需求,另一边是非义务教育覆盖下的幼儿园供给匮乏,这个缺口如何有效解决,以财政补贴为核心模式的普惠园,显然不应该是唯一的答案。
就在3月28日,《新京报》报道北京一公办幼儿园外百余名家长连夜排队抢名额。当地区教委就此称,附近类似的公办园仅还有两所,且近年周边新建小区只有一个配有幼儿园,“其他小区压根就没有设计,我们也无从批复,这也是目前幼儿园紧俏的原因。”
公办园配建不足,而在园儿童占比已达56%(2017年)的民办园又面临发展限制,是眼下最具有冲突的现实。
补贴缺口
福建省某二线城市的一家普惠性民办园,同时也是省级示范园,2018年,每生每月保教费980元,在园幼儿300人,一年9个月保教费收入264.6万元。
而支出成本更高:12个月43名教职工工资(含社保)一年230万元;房租物业管理费50万元;水电煤气办公费23万元;设施设备26万元;教学提升、教师培训和园所修膳16万元,总计费用345万元。算上政府对普惠性幼儿园的补助费10万元,支出与收入之间的缺口是70.6万元。
缺口的情况并非孤例。我国中部地区省会城市一所普惠性民办园,2018年的全部收入252.84万元,其中政府补助12.84万元。在举办者未领取工资的情况下,如果补齐教职工的社保和偿还园舍改造的欠款35万元,全年实际亏损13万元。
这是杨志彬在去年调研民办幼儿园发展现状时了解到的情况。
“这些数据我都很有底气,都是真实的财务报表。仅从办园成本测算,对普惠性民办幼儿园财政补助不到位的情况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存在。”杨志彬告诉记者。
按照教育部第三期(2017~2020年)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提出的要求,到2020年,全国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公办幼儿园和普惠性民办幼儿园在园幼儿占比)达到80%左右。而2018年,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是73.07%。
由于小区配套幼儿园属于公共教育资源,且大部分在民办幼儿园手里,也因此,小区配套幼儿园转普成为近几年各地扩大普惠性资源供给的主力军。同时,教育部门也在鼓励和引导有意愿的其他民办幼儿园转为普惠性幼儿园,各地普惠园覆盖率不断提高。
据了解,2010年“国十条”提出“引导和支持民办幼儿园提供普惠性服务”以来,全国各地都陆续出台了普惠性幼儿园的认定标准、补助标准及扶持政策,并在近两年不断完善各项政策与标准,出台了新的方案。
但记者注意到,普惠性民办幼儿园收费限制与补贴不足之间的矛盾,成为普惠性政策推进的一大困境。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即便在补贴标准较高的北京,正准备转普的一些民办幼儿园也或将面临成本与支出的考验。
“我们幼儿园教师资历都在8~10年之间,工资待遇高,房租一年百八十万元,单靠几百元的保教费根本覆盖不了全部成本,财政补贴只能把房租和杂七杂八的费用承担了,教师工资还是一个大头。”北京市大兴区一家即将转普惠园的民办幼儿园教师日前向《中国经营报》记者坦言。
北京市财政对民办幼儿园转普以及新建普惠性民办幼儿园给予了很大财政支持。
今年1月,北京市财政局和北京市教委联合印发《北京市市级财政支持学前教育事业发展补助资金管理使用实施细则(修订)》,对普惠性幼儿园的生均定额补助从此前一级园1000元、二级三级园700元的分类标准,统一上调为生均每月1000元,每年按12个月计发。
此外,财政还对通过租赁场地新举办普惠性幼儿园给予最高5元/平方米·天的租金补助;对普惠性幼儿园新增学位,按照1万元/生的标准给予一次性扩学位补助;对非普惠性幼儿园降低收费价格转为普惠性幼儿园,按照3000元/生的标准给予一次性奖励。
文件明确,上述这些补助,都将用于弥补办园成本支出。
记者对比其他省份对民办普惠性幼儿园的补贴标准,北京的补贴力度居于前列。
比如经济水平较高的广州,对民办普惠性幼儿园补助为每生每年1700元;厦门一级民办幼儿园每生每月补助最高600元;日照的标准是每生每年不低于710元的标准;沈阳对民办普惠性幼儿园的补助标准为每生每月240元。
“从投资者的角度说,办园不赚钱可以,但不能总往里头搭钱。”北京一家收费在每月3000元左右的民办双语幼儿园教师告诉记者,“据我了解,很多转普惠园的民办幼儿园都是搭钱往前走的。”
成本多寡
如何让转型为普惠性幼儿园的民办园降费不降质,很多办园者正在或即将面对这种挑战。